Sunday, July 20, 2014

星期五,三號風,雨時狂時輕,開傘不開傘,也教人煩, 空氣中帶著鬱悶。
午飯後的中環不算擠擁,是熊貓都離開了嗎?走進畢行打的Lehmann Maupin,突然感到平靜,繞一圈,鬱與悶都被過濾了,整個人,輕輕的。

不是第一趟來,大概這次沒有人,或是受外面的世界影響,空氣就是不一樣。小小的空間就只放了六組作品,最有趣的是遙遙呼應的金色香腸雕塑與人象合一陶瓷。從來喜歡美術館與畫廊的空間,寬敞、開放、寧靜,有時也不為看甚麼作品,只是站著發呆、坐著沉思也滿足。當然展覽內容總會影響情緒,特別是當代藝術,挑戰刺激誘發,只要你願意張開雙眼,隨時給你帶來極烈的震盪與無比的沉重。可貴的是在這裡可建構最個人的空間,偶然選擇躲進美術館,即使是閉上雙眼,只求曬乾衣服上的雨水,享受烈日暴曬後對冷氣的渴求,就是冲洗一下,然後才可繼續回到喧鬧的現實。
只要這個不是像逛商場的Art Basel。

就是害怕人潮,受不了人迫人,難忍臭汗與臭汗間的陝小空隙,實情是討厭一窩峰的事情,想起那個鬧烘烘的書展也教人頭痛。近十年來對書展的興趣是零,偶而看到有誰家的講座也想去聽聽,記得數年前打算去見識一下韓寒,走到灣仔天橋上看到人潮便立即打退堂鼓,從此任憑是甚麼大人物也勾不起我的興趣,今年的董啟章與黃碧雲很是吸引,還是算了吧,人呀人呀, 橫衝直撞的人呀。

Saturday, July 19, 2014

Dear W

Dear W,

原來已經過了一季,三月的那一天。

第一次寫信給你,也不知道是否太遲,是的,你離開了,消息來得太突然,大家不懂如何反應,facebook上有很多文章,我沒有細看,那幾天,腦內全是回憶,很多很多的片段,很多很多話想說,還有很多很多事情發生,3月的香港、家裡的事情,思緒混亂,心緒不寧,甚麼也寫不了,然而我還是有太多話想說,答應自己一定,一定要記下,因為我怕會忘記。

這個世代,在千言萬語之前,我們總會以片言隻語在社交媒體上或表態或抒發甚或發洩。當天我想到的是一個總結:thanks for inspiring, nice meeting you in my early career life。是呀,從來沒跟你說,入行之前看了很多amoeba,也是因為你的文字,令我想到要當一個時裝記者。因為你的離開,這個那個都說是看你的文字長大,大部份都是比我年輕幾年的人,都是遠觀的小讀者小粉絲,而我,有點沾沾自喜,因為有機會從遠走到近,真正認識你。回想起來倒算是件神奇的事,小讀者沒想過要認識總編輯,小讀者也沒想過成為你的後輩。

記得那時每個月等待amoeba出版,然後趕忙翻開編者的話,從來沒想過編者的話可以如此好看,為甚麼你答一個讀者的信是讓其他人也看得過癮呢。當初喜歡看amoeba不因為我愛時裝,相反因為amoeba而令我留意時裝和潮流文化,喝著流行文化乳汁長大的我,電視電影流行音樂都有把握,就是欠了時裝這一塊。那時還不敢想自己也可當個時裝記者。然後是大學畢業,一段只知自己不想做甚麼,卻不知喜歡甚麼工作的日子,很迷惘很懊惱,還是每月看amoeba,追看你的文字。一天跟同學回到港大,因為林奕華主持的講座找了你做嘉賓,主題內容是甚麼忘記了,只記得你這一句:「假若大學生是象牙塔尖的人,而剛進社會工作的大學畢業生便是從塔尖跌下的人」,當時的我百般滋味在心頭,眼睛也紅了。為甚麼我還記得?因為那天回家後寫了篇長文。

大概是幾個月後,真的入了報館,立心要做個時裝記者,也竟然讓我有機會認識你,你的專欄跟我的文章在同一版面呢。想當年你還是手寫傳真稿過來,我總是第一時間拿著傳真來看,偶而我也要代替編輯跟你聯絡溝通, 這些畫面還在我腦海中。到了你推出第一本書《個人裝備》,小讀者有機會跟你做訪問,只記得在中環陳米記,談過甚麼我又忘了,之後有個好幾次的訪問機會,好像都是在你家,你總是投訴相片拍得不好,我也控制不了攝影師,不過你又說過我寫得不錯,好像不只一次呢,發達了,Winifred也讚我。

後來後來,開始討厭時裝潮流了,我的工作都是在教人消費,不過很大原因是認清了自己,其實我不是時裝精,只是喜歡寫時裝潮流,而且是作為流行文化的現像去看,我愛寫設計師、時裝歷史,卻不喜歡也不擅長styling,追求文字多於視覺,沒你那麼厲害。我開始在尋找另一個方向,也沒多留意你的文章。當年不知為甚麼買了幾本《個人裝備》,到了你推出《時裝時刻》,也跟你做了訪問,不過當時拿了你的書放在一旁,卻急不及待要把同時間推出,龍老師的《親愛的愛德烈》讀完。

回頭看,還是很喜歡《個人裝備》,它讓我知道黎堅惠是怎樣煉成的,原來她看這些那些,原來成長是這樣,讓我也懂得回望,曾幾何時也想寫一本屬於我的個人裝備。我在起點上遇到你是我的幸運,就是role model麻,timing從來都是重要,在我懞懞懂懂的時候,看你編的雜誌,讀你的文字,你既是我港大師姐,又幹著同一行業,讓我發現原來讀比較文學,可以做這些很有型的事,原來Wini你沒有唸甚麼碩士博士,學問知識可以如此豐富,還有你讓我敢於虛榮。我總是說很高興生於那個年代, 我懷疑我是有心或無意模仿你的寫作風格,更懷疑那個年代的時裝潮流記者們都是在模仿你,怎樣去寫設計師,怎樣寫一對Nike波鞋,怎樣寫明星,就是了,今年Cate Blanchett終於以《Blue Jasmine》得了Oscar 影后,1998年Cate憑《Elizabeth》獲得提名,贏家是當時如日方中的Gwyneth Paltrow,印像中你當時寫過Cate,說她才是實至名歸,我也因此而留意並喜歡了Cate Blanchett。

你讓初出茅廬的我很快便找到了方向,所謂啟發、啟蒙便是這樣的一回事,在起步時朝著你的身影,縱使後來我走到另一條跑道,一大堆Amoeba早棄掉了,那些訪問剪報也不見了,甚至《天空之鏡》也沒看過,好多好多年沒碰見你。那天明哥在演唱會上唱了《四季歌》送給你,我的淚不住流下,謝謝你,很喜歡今天的自己,因為我知道自己是怎樣走過來。

今天很多人會把個人故事連繫到香港的過去,大家都在緬懷,再翻開於2000年出版的《個人裝備》,看到這一段:

我們都在尋找role model
“這本小書,就是關於成長期間的典範、啟蒙和虛榮的二三事,這些事,未必對很多人有意義,甚至可能只對我有意義,但我想說的,正正就是典範、啟蒙和虛榮對一個人的意義,這些意義值得每個人珍惜和反芻。這些事又大部份都已不再存在,若再不記下來,恐怕很快就煙消雲散。香港是個轉得這樣快的地方。“

然後我再看到這一句:“一個人不是由幾歲至幾十歲才是成長,一個人是不停的成長。”

《個人裝備》原本有三輯,這只是1.少年口味,書本最後一頁的預告:2.虛榮心動3.自我再造則從來沒有出版。2007年的《時裝時刻》,你繼繼寫時裝、寫你與時裝的故事,還有你見識過的香港。一個我們都懷念的香港。
慶幸成長於那個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