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November 10, 2017

林憶蓮造樂者香港安哥場-唯獨香港,我們就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執著

事隔一年半的Pranava造樂者安哥場,框架跟去年 一樣,然而舞台曲目都換上新裝,可是,廣東歌確實少了一點。

跟去年的曲目相比,其實是沒那麼「大路」,有朋友說像台灣演唱會加《歌手》。其實能夠聽到她的國語歌《誘惑的街》、《不必在乎我是誰》、還是別人的《多得他》、《無心睡眠》,確實也很興。可是,總覺得不夠滿足,好像心裡還有一個小小的缺口。這些曲目放在世界任何一個城市我也全盤接收,唯獨香港,就是有那麼的一點點執著。當然香港歌迷愛聽憶蓮的廣東歌是正常不過的事,然而思前想後,我們有所失落,或許是大家不甘於香港作為巡迴演唱會的「香港站」,不要巡迴中的大同小異,渴望獨一無二。香港是起點,是發源地。

早於九十年代已打入台灣市場,今天更征服神州大地,然而最早的路,我們跟著她一路走過來,看著她三級跳,像羚羊般飛耀,見證她登上一個又一個高峰。
流行音樂就是有種魔力,是時代印記,我們通過歌曲能夠穿越時空,然而這不一定只是懷舊,而是重溫今天的路是怎樣走過來。還記得去年在台北造樂者,當《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前奏響起時,全場哄動,相信這個場景只會在台灣出現,因為這是她的第一首國語歌。紅遍大中華樂壇的是抒情慢歌,在香港的路卻是不一樣的風景,我常認為每次演唱會跳舞歌曲一環一定是香港專屬,從《灰色》走到都市觸覺年代,那是憶蓮的一大成就。我們要的不經典金曲演唱會,期盼冷門歌、等待滄海遺珠,也樂見重新創作,只有在香港,演繹這些歌曲才最有意義。

能夠征服大中華,我為她感到無比驕傲。然而渴求廣東歌,不代表「大香港」, 大中華很大,香港很小,很小卻變得親密親切,獨一無二。

可喜的是,一如以往,之後rundown 已有所改動,加了不少廣東歌。其實我們也不是那麼狹隘,只是過去的大豐盛,我們捨不得,我們太念掛,也難得,大家還在跟著你走。





音樂家沒法討厭政治 (明報:2017年10月15日)

這個黑色星期五傳來壞消息,著名指揮家杜達美(Gustavo Dudamel) 率領的委內瑞拉西蒙.玻利瓦爾交響樂團被委內瑞拉政府取消即將開展的亞洲巡演,當中包括11月香港藝術節舉辦的《貝多芬第一至第九交響曲》五場演出。杜達美在面書表示「委內瑞拉政府再次取消亞洲巡演,我的心也碎了。」 沒錯,是再次,早前九月的美國演出也被總統辦公室取消。兩次取消的原因也不明,政府從沒公開解釋,不過早前委內瑞拉總統馬杜羅曾在電視中對杜達美說: 「Welcome to Politics!」,你看到的是政治干預藝術,還是藝術家不應談政治?


不要以為杜達美一直是委內瑞拉政府的眼中釘,現年36歲的杜達美可說是委內瑞拉的最佳文化大使,生於委內瑞拉的音樂世家,自小參加「El Sistema」音樂教育學習計劃,18歲已擔任西蒙.玻利瓦爾交響樂團指揮,28歲那年成為洛杉磯愛樂樂團指揮,是該團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常任指揮。蜚聲國際後杜達美仍繼續擔任西蒙.玻利瓦爾交響樂團的音樂總監,帶領樂團走向國際。事實上,因為 一直避談國內的政治問題,被很多人批評。今年四月委內瑞拉的反政府示威不斷,抗議總統馬杜羅的獨裁。 一名由El Sistema訓練 的18歲小提琴手Armando Cañizales在一次示威中被鎮壓的警察擊斃,這位曾被時代雜誌選為全球百大最具影響力人物的指揮家終於開腔發聲,公開譴責政府:「enough is enough」。到了七月在《紐約時報》 繼續發炮,反對馬杜羅推動修憲選舉。馬杜羅亦還擊,指他生活在外地不要對國事指點,然後又說「Welcome to politics」,不久總統辦公室便取消了九月份西蒙.玻利瓦爾交響樂團在美國的巡演。有說可能是經濟問題,通賬嚴重,出訪經費太昂貴。亦有說是因為美國今年宣布制裁馬杜羅,兩國關係緊張,此舉是報復行為。取消美國巡演的消息早已成為西方國家頭條新聞,當時還沒有人擔心亞洲行程也會受阻,豈料在展開亞洲之旅首站台北的一星期前,主辦單位收到消息,指樂團無法成行,決定取消所有亞洲巡演,包括台北香港和廣州。香港藝術節在星期五發出新聞稿,宣布11月2至6日的音樂會及相關的公開彩排及社區探訪計劃全部取消,有關退票安排可到香港藝術節網站查詢。

其實杜達美不是第一次訪港,他跟洛杉磯愛樂樂團在2015年首次到訪,在香港藝術節演出,更在演出前與傳媒會面,還記得當天他在台上,記者們在台下,有一點朝聖的感覺。不過台上的杜達美盡情展示年輕的活力與熱情,有問必答表現親民。洛杉磯愛樂樂團主席及行政總裁Deborah Borda曾說杜達美﹙ Gustavo Dudamel ﹚帶給樂團最寶貴的東西,除了他的天賦才華,還有音樂的社會面向。杜達美在此事件後在面書表示,「希望年輕樂手堅強面對,我不會放棄捍衛言論自由和維護社會公義。」似乎今天的杜達美更明白音樂與社會政治是分不開。要一暏杜達美的風采其實也不難,身為洛杉磯愛樂團音樂及藝術總監,經常在國際舞台出現。今次被取消巡演的其實是委內瑞拉西蒙.玻利瓦爾交響樂團,成員來自著名的音樂教育計劃El Sistema,杜達美便是計劃最成功的例子。El Sistema 由委內瑞拉音樂家與政治家José Antonio Abreu 於1975 年創立,為低下層的小孩提供音樂教育,他認為音樂能改變生命, 是藝術教育亦是品格教育,今天El Sistema分會遍佈全球,亦有無數被啟發而成立的藝術教育計劃,好像本地社企L plus H負責人何靜瑩創立的L Plus H Creations Foundation ,便是以音樂劇推行品格教育。這次的亞洲之旅無法成行,焦點除了是杜達美不再沉默,敢於發聲對抗不公義外,更多的關注其實是El Sistema 計劃。European Union Youth Orchestra 行政總裁Marshall Marcus 在《Guardian》的一篇文章指出,總統馬杜羅除子歡迎杜達美來到政治的世界外,更提醒他不要因為個人的行為而破壞了一班青少年的美麗活動。他指的正是El Sistema。作者說這個由政府資助的項目日後或許成為整治對像。事實上,兩次的取消行程已是一大警號。 其實現居美國的杜達美大可繼續來到亞洲與當地的樂團合作,他卻選擇與樂團共同進退,或許是為了保護這班年輕樂手。不知道購票入場的觀眾,有多少是慕著杜達美的大名,又有多少認識El Sistema? El Sistema 的口號是「to play and to struggle」,來到紛亂的時代,口號是否空談,實在顯而易見。


關於El Sistema 的著作:
《Changing Lives: Gustavo Dudamel, El Sistema, and the Transformative Power of Music》







去掉語言 以舞提煉雷雨 (明報: 2017年9月15日)


說起《雷雨》,隨即想起經常在粵語長片中看到「詩禮傳家」牌匾 ,意味著某種舊時代的精神。
今天再看《雷雨》,怎樣演繹「詩禮傳家」,怎樣去掉舊時代的味道,才可以呈現作品的精髓。鄧樹榮選擇去掉語言,同時以跨界方式重新演繹經典,把四小時的戲劇提煉成七十分鐘的舞劇,穿著旗袍馬褂的舞蹈員,用身體說故事,用故事告訴你中國舞的各種可能。
是經典再造,也期望再創經典。

文:林喜兒
圖:鄧樹榮戲劇工作室

鄧樹榮、邢亮與梅卓燕這個組合可能很容易引起觀眾一些聯想,而鄧樹榮和邢亮早在2009年已為香港舞蹈團創作了具實驗性的《帝女花》,這次也可以說是一種延續,再找來梅卓燕,揀選另一經典《雷雨》。「運用家傳戶曉的作品,以舞蹈和形體呈現,強調劇本的精神而不是語言和對白。」鄧樹榮形容《舞・雷雨》 就是運用舞蹈和形體劇場的語彙去呈現劇本的精神和人物關係。

「在這個基礎上,我刪掉了《雷雨》八個角色中的兩個,集中在引致悲劇發生的六個人物,誰和誰,發生了甚麼事,就是周萍與四鳳,周萍同蘩漪,四鳳與周冲,周樸園與魯媽,魯媽與四鳳,當中會有一些獨舞,再加上大結局。簡單地以故事提練人物關係和戲劇張力,然後透過舞蹈表達。」梅卓燕和邢亮根據這些故事情節編舞,鄧樹榮則以形體劇場連接舞蹈與舞蹈之間的過渡,以日常生活的動作串連。「這個合作方式頗有效,成功將四小時的戲劇轉化成七十分鐘的舞劇。」

創作於1933年,背景是民國時期的天津,一個世紀後在不同亞洲城市再現的《雷雨》,沒有加入甚麼新元素以回應新時代,反之卻是忠於原著。「《雷雨》是經典作品,劇本自有過人之處,嚴守三一律,故事發生在24小時內。我認為這個經典還有很多咀嚼的空間,特別是人物刻劃,戲劇張力很強,今天看還是感受到這股力量,縱使當中語言的運用不並適合這個年代。」《雷雨》這齣戲寶在國內自然是長做長有,鄧樹榮提到早前在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再次上演《雷雨》,年輕觀眾聽到某些對白忍不住發笑。「舞蹈便不會出現時代的差距,用舞蹈去表達觀眾反而會更投入。其實這也印證了動作與語言之間的優劣,語言可以很精準,但不夠想像空間,相反動作有很多想像空間,但不可以很精準地表達。這次將舞蹈和戲劇結合為一,懂得《雷雨》的觀眾會看到這樣轉化,而不認識的也明白這個劇本的精髓。」《舞・雷雨》第一個畫面是六位主角坐在沙發準備拍照,當中已隱隱看到這六個人之間的關係。舞與劇的融合,便是這樣一回事。


要將戲劇的元素放進舞蹈動作中,鄧樹榮讓舞蹈員先上形體劇場工作坊。「我會將舞蹈歸類為形體劇場的一種,兩者也是關於表達與感受,不過舞者在感受這一環卻不太有戲劇意識,他們可能會有想法,但不會是很清楚的戲劇處境,而今次他們跳舞時也要有特定的戲劇處境,舞蹈員也要看劇本,她們只是不說話的演員,用舞蹈表達而不是對白,對舞蹈員是很大的突破。」看上《雷雨》,除了是以嶄新手法演繹經典,鄧樹榮跟兩位編舞也希望藉此探討中國舞這個概念,「如果要籠統地分,可分為古典與民間舞,但其實中國舞是創造出來的概念,於是我提出了中國舞概念給他們思考,兩位都是中國舞出身,也跳了很多現代舞。結果我們發覺不需理會是否中國舞,而且堅持分類對創作不一定有幫助。」鄧樹榮形容《舞・雷雨》的舞蹈是結合中國舞語彙與現代舞的精神,切合戲劇處境和角色。「可以說是有機的混合,有些語彙一看就明白,另外再加上一些道具,像蘩漪和四鳳也拿著扇,還有服裝,周萍周樸園穿的是長衫馬褂,周聰穿恤衫西褲,魯媽四鳳穿小鳳仙裝,在這種服裝架構下,舞蹈也要乎合其角色身分而發展。」

《舞・雷雨》於 2012 年新視野藝術節首演,在 2013 香港舞蹈年獎獨攬「最值得表揚編舞」、 「最值得表揚舞蹈劇作指導」及「最值得表揚女舞蹈員演出」三項大獎。隨後在新加坡、 台灣、 廣州 、北京、 南京巡演,今年九月回歸香港重演。所謂的經典,在不同華文世界也有不同反應,「原來台灣人不熟悉《雷雨》,因為從前曹禺被定為共產黨作家,新加坡也不太熟悉,但他們很欣賞這種形式。中國大陸固然很熟悉,但依然非常欣賞我們的手法,想不到只用六個舞者便可演繹《雷雨》。」

鄧樹榮近年積極發展形體劇場,一方面開展了「形體戲劇訓練課程」,另方面製作形體劇場作品,從《打轉教室》、《泰特斯》、廣東話《馬克白》等,在世界各地巡演,期望能創造經典。 「要成為經典,首先是演出是否有相當情度的感染力,不論內容和形式,不同觀眾看到也會有所感受,這是關於作品本身。另外就是營運上,要有不斷演出的機會,令不同觀眾有機會看到,這方面便有很多因素影響,自己的團去實行是非常困難,需要有合作伙伴,但他們的角色是甚麼?是買手?」今次在香港演出《舞・雷雨》的是江蘇省演藝集團歌劇舞劇院舞者,也是與該團的聯合製作。「這次的合作是另一種營運方式,由我負責排,交由另一劇團去演,但前題是對方喜歡你的作品。」

提到營運方面,鄧樹榮指出必須要有持續性,更要有策略,不過近年鄧樹榮的兩齣莎士比亞作品《泰特斯2.0》和《馬克白》卻在沒有計劃下在歐洲巡演。「自從2009年在倫敦環球劇場演出過《泰特斯》後,便加入了European Shakespeare Network,他們每年也會在歐洲舉行Festival,邀請不同城市的劇團參與。莎士比亞是世界文化遺產,更是重要的文化交流渠道。以我們的方式演繹莎士比亞從而打入國際市場,這是完全沒有計劃,也沒有想過。」今年夏天,《馬克白》已巡迴六個城市, 做了八年的《泰特斯2.0》亦遊了三個城市。「我的藝術語言和風格比較容易走進國際市場,今天外國說起香港的莎劇便會想起我。」不過鄧樹榮也提到,語言不一定是阻礙,廣東話不一定沒有國際市場,「我們在香港不時有機會看到其他語言的作品,所以問題是香港要建立自己的品牌,而其實我們是做到的,只是在現行的文化生態和體制是相當困難。所以現在的局面是在香港可以看到世界各地作品,但自己的卻走不出去。」

不要說巡演,要在香港重演也是異常困難。香港人都愛世界著名,喜歡國際大師,有沒有想過,我們也有國際大師?


編舞梅卓燕這樣說:

「很多舞蹈團的舞劇都很簡單,而且以往跳舞的人總覺得說故事老土,認為舞蹈不適合說故事,但看到同是用身體表達的形體劇場卻可以把故事說得很好,其實只是舞蹈對於戲劇表達比較粗疏,而舞蹈員的身體也沒有戲劇的意識。所以這次舞與劇也很平均,不是分開,而且可以結合,變成更具表達力的身體語言。《雷雨》其實是涉及很多人的內心世界,當中有其曖昧性,有些情節現在看來很老土,但我們卻能夠將其感情狀態,不易說出口的感覺化成舞蹈,而舞蹈最擅長的正是曖昧,改以舞蹈形式表達情感,便顯得細膩而深刻。相反劇場是一句台詞就是一句話的意思,而肢體的表達方式 可以有很多變化,這也是舞蹈可愛的地方。每個藝術形式都有擅長和不足的地方,所以我們要找出當中最厲害的元素,借用來再豐富,就像這次舞蹈與劇場互補。

由於故事發生在中國,是女人穿旗袍年代,所以用中國舞蹈語言很適合,但我們沒有局限在中國舞上,只要是跟肢體語言有關的也會用上,而且我們也不會分得很清楚,好像當中用了朝鮮舞的韻律,而扇這個道具亦是乎合情節,當中也有轉化。我跟邢亮每人負責不同場面,不過有趣的是觀眾看完後,也猜得出那段是我,那段是他的創作。」